纹理

207栋(上)

 

-飒炸鸥羔壳卷绒须

-第一人称火姐视角


01.


我想搬家了,就在今天。


我用键盘敲下这几个字,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发给了绒。他的回复很简单,只一句等我便没了消息。据我所知,他现在应该在距市中心二十几公里远的某个小林子里野餐,和他处了一年半的男朋友躺在吊床上聊天晒太阳。他昨天说好不容易跟导师要来了假,趁这机会要和须出去走走。两人都不是喜欢逛街那一褂的,近期电影又无聊的很,思来想去就决定贴近一下大自然,跑出大老远野餐去了。


我发给他消息时是上午十点来钟,我抱着他回来也要个一个来小时的心态躺在床上刷了会手机才开始收拾,没想到他不到半小时就出现在了我家门口,手上挂着一把带猪八戒挂件的钥匙,看上去有些无奈的将它递给了我。


“真突然啊。”他看着我说,“要不是我和须须起的晚了点,刚准备完野餐要用的东西准备下楼开车,那你这一个信息就得沉到三天后。”


我自知理亏,没有像往常一样顶撞他几句,只接过那把钥匙,侧身让绒进入已经被我翻的杂乱的出租屋。


“你这……收拾得完吗?”视线不受遮挡物的干扰后,绒一眼就看见了我散乱在各地的衣服以及成堆的稿纸。我顺着他的视线瞧了瞧我收拾一半的屋子,看着确实是不堪了些,把东西装完大概还要把房间清理清理再交还给房东,这么一想工序还真不少。


“……那我明天搬。”我叹了口气,自暴自弃似的摔进沙发里。


“你这搬家热情明天过了怎么办,我和须好不容易给你送来的钥匙。”绒边说边坐在了我旁边,掏出他外壳掉了半边图案的手机打了个电话。


“须须一会把食材都带上来吧……对……四楼左边那间,你叫0408,火火会帮你的开的……楼上见!”


想也不用想是拨给谁的电话——我看了看这从小到大我没叫过几次哥的堂哥,突然觉得自己有那么一些愧疚:“……你们野餐不去啦?”


“去。我要来三天假呢,不差帮你折腾这一天。”绒和我一样往沙发里一躺,“须须也很乐意帮忙,不过饭就只能靠你了,总不能麻烦须须来做吧。”


我正想回复说当然,门铃声却打断了我们之间的对话。我按下通话再按下解锁,然后踢踏着一双人字拖出去叫了梯。没过一会儿,须就敲了敲虚掩着的门,向屋内探出了头。


虽然这么说有些对不起我堂哥,但须这张脸就只能栽在这属实是有点便宜他了。


“要吃草莓吗?”须从门缝中递出一袋草莓,估摸着大概只有我堂哥和他的量,“外面还有熟食蔬菜什么的……阿绒过来帮忙拿下……啊,火火我进来啦?”


我点了点头的功夫绒已经冲去门口了。他接过须手里的草莓袋子后把人迎进门,自然的揉头动作险些令我忘记须才是年长的一方。须也不恼,把门开大了些放绒出去,自己转过身拿了西瓜和汽水搬进屋,像往常一样坐在了离沙发不远的椅子上。


“正经不少东西啊。”绒拿了剩下的东西放在茶几上,“须须辛苦啦。”


“得亏我身强力壮吧。”



有了他们两个帮忙似乎搬家工作也没那么无趣了。


我不得不承认我堂哥和须都是有才又有趣的人,他们能按照不大明确的指令把活儿干得很漂亮,一箱子一箱子的运往我那辆可怜的三箱车上,挤得满满当当(虽然说能放下已经是一个奇迹了,或许是我常搬家的缘故,习惯性的就把必须移动的东西缩减到最小了)。绒本来说开车陪我去一趟,我执意说不能再麻烦他们了绒才作罢。


停顿了一会儿绒说虽然他帮不上忙,但那栋叫207栋的神秘建筑楼下开着一家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卖店,到了之后可以鸣一声笛叫来店内蛋壳头的店长,他会替你找到帮手。我问是类似于搬家公司那种吗,绒说两个无事闲人,多少要给他们找点活儿干。


在须没忍住的一声笑中我启动了车子,向这两个不知道正聊什么的家伙道了别。我只希望这次我的邻居不要是一些奇怪的人,比如打麻将的,将没有系袋的猫屎丢在楼道内,或是孩子会在半夜敲墙哭喊的。


车载音乐随机到一首几年前好友推荐给我的歌,我想不起当时他都讲过什么了,我只记得三年前我在社交网站上看到关于这个歌手退圈的事。我当时感到惋惜,但终究是与我无关的事情,我一周后就忘掉了这件对我来说微不足道的小事。今天偶然听起这首歌竟有些忆起当时的感受了。我叹了口气,将马上要走到尽头的进度条拖回最开始。


距离207栋还有3公里左右的路程,我听着歌,望向小道旁零星的低矮楼房却没有任何发出感慨的欲望。我只想着一会儿收拾完东西可以开两罐冰啤酒,最好是青岛的。忙完后小酌一杯一直是我的习惯,这么做似乎能缓解我些许的疲惫。


在最后的钢琴声落下时我抵达了这个被绒用复杂神情介绍了许多次的小楼。它看起来年头已久了,墙皮与漆脱落到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我将车停在暗蓝色铁门的前方,按绒所说的轻轻鸣了下笛。


短发男人从木门出来的时候门口摆着的鹦鹉玩偶发出了你好欢迎光临的声音。他叼着根烟却没点火,披了件外套却穿了七分裤,看上去年纪不大却走出了过半百大爷的风范。他停在我副驾驶车窗的旁边,我摇下车窗,他手取下烟,对我说:


“你就是阿火吧。”与这幅给人吊儿郎当印象的形象相反的是他略低沉的声音,烟嗓,但他身上似乎没多少烟味,“绒仔刚给我打电话说要我接应你一下,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导航的功劳。”导航带我走了一条相对车少的小道,整条道畅通到连机械女声听着都没那么别扭了,我想没事的时候大概可以给这导航送上一点好评。


“我是壳,绒仔的朋友。一会儿还会有两个人下来帮忙——我先拿哪些?还是一股脑搬上去就可以?”壳指指后面堆的不像话的东西道。


我忙说先搬上去就好,之后我自己收拾。壳冲我点点头,从后座扯出两个箱子就往上扛。绒说这里有三层,也只有第三层住人。但这栋楼里没有电梯,爬起来倒不累,只是搬家难了点。


我想着幸好绒够靠谱时险些忽略掉从蓝铁门出来的两个男人。


他们两个着实是不大像现实走出来的了。我转过头时想到。披着黑睡衣的那个散着一头长发,睡眼惺忪的样子大概是被吵醒还没缓过神。另一个头发比一般男性略长,顺着毛,穿着最常见的白T却配了个宽松版型的裤子。七分裤短袖和看上去加了绒的睡衣,他们几个的穿着有一瞬间令我不知过的是什么季节。不过没时间吐槽,我顺了顺自己被安全带折的窝窝囊囊的外套,走下了车。


“你好啊我是飒。”先跟我打招呼的是穿白T的那位,他冲着我笑笑,很友善的样子,“旁边那个臭脸的你可以管他叫海鸥,或者叫他断……喂刚睡醒心情不好不要拿我撒气嘛。”


没等飒说完,那个被称为海鸥的男人便冲着他肩膀来了一拳。不过飒像是经历多了,向后一退便躲开了。


“你嘴欠的毛病是改不了了。”海鸥声音较飒低沉沙哑一些,可能是刚睡醒的缘故,“我是海鸥,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虽然这两个人看着关系不大好又不太靠谱的样子,不过干起活来倒是团结高效的很。我也没光看着,拎起一些我承担的了的小箱子往上搬,没一会儿便清空了车里的所有东西。


“车帮你开到后院?”海鸥指指房子的后方,我冲他点点头便回去收拾房间。


这可是个大工程。我看着满地的袋子,任命般叹了口气。不过绒这房子有够大,放完我这些东西应该还蛮空。虽说能有一年没住过人了,但室内还算干净,一看就是隔段时间有人来打扫。


“还需要帮忙吗?”飒站在门口,冲着我摇了摇手中还剩一半的矿泉水。这时我才觉得有些渴了,决定一会拿出水壶后去烧一些。


“不用了,辛苦你们了。”我摇摇头,“多亏你们才能这么顺利……对了,麻烦替我向壳哥和海鸥哥道谢。”


“不用那么客气,一栋楼的人。”飒随意的摆摆手,然后指了指右边的门,“我住这边,里面还有个炸毛男人叫炸,我们合租,有需要的话可以来找我——当然对面的海鸥家也行,那里有个长发卷毛的,我们叫他羔羔,他是海鸥的合租伙伴。”


我应了声好飒便走了,整个收拾的过程中只有海鸥来敲过一次门,他说车停在后院了,只要在卧室的窗户边就能看到。


收拾过后我回卧室的窗户边看了看。后院是一片光秃秃的空地,上面有两辆摩托和三辆车。有一辆好像是见过的牌子,价值不菲,我不知是他们谁的,不过和我那开了三年多的小破白车一比,着实令我有些羡慕——不过我累的要死,还没来得及细想便躺下,入睡了。


02.


来到这里的第一周,我首先感觉到的是静。


没有鸣笛声,没有吵嚷声,没有哭声吵声闹声,偶尔能听到几句蝉鸣鸟叫,用不了多久又安静下来,我亦投身于写作之中。


我是一名梦想成为作家的无业游民,之前尝试过编辑宣布文案人员或是新闻工作者之类的工作,都只觉得不够自由,便一而再再而三的辞职。后来也不去尝试了,只在原先出租屋的阳台处写些脑中奇怪的画面,逐渐组成一些剧情,我再记录下来保存到文件夹中,久而久之也有了不少我自认为有趣的故事,但这些放到社会大环境中都显得有些天真幼稚,或许只有孩子们会吃我这套。


我深知现在的人们更爱现实一些,我也并不是写不出现实的文字,身处这样的环境中必然能将这些都摸个七七八八。只是我不愿用硬凹出来的东西去应付那些真正热爱文字的读者,即便这样过程会变得更难、成品会更加小众,我也决定坚守我的原则,也坚守我所爱的自己的风格。


我不会为了得到什么去做某件事,因为那样并不纯粹。


这几天由于周边只有楼下一个便利店,我去了不少次。每次都能看壳在那摆弄些小玩意,他也每次都抬头告诉我这些小玩意是非卖品。他家店不大生活用品倒是挺多,就是门口那个小鹦鹉应该是真的坏掉了,无论我进还是出,都只有你好欢迎光临这一句。


我好意的提醒壳说该换掉了,壳说无所谓好坏反正也没客人来店。他好像完全没希望过谁来这里买东西,货架上贴的也是市面上能见到的最低价,仿佛没想过赚钱。我虽然有些好奇,但也没去问过他,只是付了钱,然后匆匆跑回房间接上我的灵感。



大概在我来的第八天左右,飒敲响了我的门。


我开门,看到是他也不怎么惊讶。我出门碰到他时他都会跟我打招呼,用那张像漫画人物的脸对着我笑。我倒是没什么别的想法,感受到的大多是亲切。偶尔也会可惜一下他去当偶像都能成为靠脸吃饭的顶尖,如今却住在一个偏远郊区的出租屋里,不知经历着什么摸爬滚打。


我以为他是来找我说些正经事,结果他开口就问我聚会来不来。我敲敲写了半天发昏的脑袋,先是无言,然后思考,最后反问:


“在哪?什么时候?”


“楼下老壳子的便利店,那里有仓库,和壳的卧室,怎么说也容得下我们六个人啊。”飒比划着楼下店铺的布局,“时间吗……今晚八点开始。也就是大家喝喝酒聊聊天熟悉一下,顺便来个新人欢迎会。”


我也不知道租房子入住算哪门子新人,但还是答应了他,毕竟是未来一段时间的邻居,绒也同我说过他之前的邻居都不错,趁机熟悉熟悉也没什么。


我很守时的在八点钟来到壳的小店,壳还是那身随意的装束,搬着一箱啤酒近了门。见我到了门口后冲我打了声招呼,然后把我领到了店内一直锁着的小门前。里面有个圆桌,不大,六个人在桌上倒是够。最左边的位置坐着个炸毛男人,身上套了件花衬衫,和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有些不符。他正举晃着高脚杯,动作娴熟得好像什么经常游走于酒局的精英人士。他没注意到我们,壳便先打了招呼。


“炸哥,又忙着愣神咯。”我看见那个男人转过脸来,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面熟。但也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他,也或许是我的错觉。连他的名字「炸」我也有些印象……可能是之前工作上碰到过的人吧。我想。


“啊……阿壳。”他停下摇高脚杯的手,看向了我,“你就是火吧,我听飒提过,你好。”


“你又喝酒了?红的?还行。要是啤的我先被飒杀,然后你还要挨顿骂。”没等我回话壳突然说道。我看他已经有了要上前抢杯子的架势。


“偶尔喝点没关系的,也不用那么小心。”炸笑得有些无奈,不过还是没松开握杯子的手,“不过飒那里我就管不了了,不好意思了阿壳,拖你下水。”


“喝吧喝吧又不是一次两次。那小子确实管太严。”壳从兜里抽出根烟,“你说你不抽烟也不喝大酒的,身体差成这样。”


壳说的后一句越说声越小,更像是在喃喃自语。炸也没有回应他,继续对着他的红酒发呆。壳说让我随便坐,我便坐在了炸的旁边——这个位置比较不显眼。


再抬起头时壳已经离开了。他应该是要做准备。此时已经八点过五分了,我看了看桌上还剩下大半瓶的红酒,突然动了喝一些的心。


“要喝一些吗?”炸的声音突然响起,我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于是他倒了半杯给我,告诉我晃一晃,然后放到我面前,“他们一向不守时。飒和羔应该在整理自己的东西,海鸥可能还没从外面回来。我们等在这里就好,虽然慢了些,但最后还是会齐聚一桌。”


我点了点头,告诉他我并不着急。我拿起高脚杯,轻轻摇晃着,看着酒在杯中打转,我突然想起须。我每次去绒那里,他都是在喝红酒的。


想着,我尝了下这杯红酒。味道出乎意料的好,是我喝过的红酒里数一数二的。炸说这是壳带回来的,买东西这方面都交给壳就对了,他会考虑一切做出最好的选择。


他又补了一句这一点是跟卷学的,不过我对这个人只有微薄的印象,绒提过,卷同他和须亦师亦友。


“我靠,壳我刚回来你就让我搬成箱的啤酒进去,你是人吗?”突然耳熟的声音响起,应该是海鸥,因为我印象中的飒声音要比这柔和些,“你就把我当苦力……那你上去把羔羔和飒那小兔崽子叫下来,这些我帮你收拾了。”


“别吵了,我下来了,你让壳去叫下羔羔就行了。”较远处传来了飒的声音,我已经能想象到他踢踏着人字拖,像个老大爷似的像这走的样子了。


不过出乎我意料,今天他难得没穿那件第一次见他时的白T,但也素的要命。一件格子衬衫着实有些委屈他那张脸,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穿成这样也有种随意美。


“阿火已经到了啊。”他似乎很开心我会来,抬手跟我打了个招呼后转头看向炸,从我的角度看,他果然是同壳说的一样,看着那杯酒便换了个表情。我原以为炸会继续沉迷于他那杯红酒,然而却听到了他放下杯子的声音。


“咽下你那些说教。”炸先一步开口,“你说聚会要尽兴,我不想委屈自己,也不会越界。”


“……少喝点。”沉默了一下飒摇摇头,最终还是松了口,从刚才有些严肃的表情变回平时笑嘻嘻的模样,然后坐到了炸旁边。


飒来了之后话题就有了。他是个很健谈的人,找的话题并不尴尬,他涉及的范围很广,之后越熟悉,聊得越久我越觉得他学识渊博。他在我心中的形象一直是双商高性格好的样子。


门再一次打开,还穿着平时那套的海鸥和壳进来了。壳抵住门,海鸥把酒往里搬。后面跟着一个小卷毛,头发和海鸥一般长,人却比海鸥看起来乖巧温顺得多。他拎着两大袋子食物,我看了一眼都是火锅食材。


他应该就是羔吧,人如其名,连性格都是小羊羔般软糯可爱。


他管所有人都叫哥,炸哥飒哥壳哥,管海鸥叫海鸥哥哥。他摆东西的时候看见了我,大大方方的向我问了好。我比他小上两年,被他叫了句火火。如果是他的话随他怎么叫都好,他看起来嫩的就连叫我火火姐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顶门的壳手上也拿了不少东西,他放到飒旁边让他摆上,自己又跑出去拿了盛了水的锅回来。一体锅,看上去功能挺多。他插上电源,锅没反应,他又检查检查按没按钮,都按了。壳气急败坏喊了声操,立马使唤海鸥去再拿几个插排来。


这顿火锅吃的真不容易,一直从这屋子连到店门口壳老用来充电的插口处。海鸥说你这店还是那么破时不时哪面墙就没电,壳说只有这面墙有问题,他下次再请人来修修。


锅一烧上炸就开始往里扔东西,从肉到蔬菜全扔进清汤锅里。这几个大老爷们都不太能吃辣,火锅蘸料只摆了袋原味的,我略带嫌弃的挤了些调料在碗中,多少年没吃过不辣的火锅了,再尝到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材料买的够多,再加上在座的除了炸和羔一个喝了点红酒就停手的一个喝雪碧的以外都没少喝,所以即使六个人也都吃了个饱。吃到后面壳关了锅,把里面已经熟烂的切面捞出来,放在一旁也没人理。我喝的混混僵僵的脑袋隐隐约约感觉到火锅之后才是正题。


先是壳给海鸥满上了,海鸥嘟囔着你也他妈给我喝后灌了一大口,一杯就剩下三分之一,被飒嘲笑说不行啊海鸥兄这波干不掉一杯真的菜。


飒好像不会醉,喝到这都不见上脸的。他让壳也给他满上一杯,一口干了还要冲海鸥挑挑眉。


他们关系真好。我想。绒那点酒量估计都是这几个酒鬼锻炼出来的。


吵够了之后是聊天环节。琐事也好大事也罢,我了解到壳是无业游民就开这么一个超市,但他似乎也不缺钱。飒是个摄影师,会去各个国家拍摄各类风景,微博号叫立风,我之前关注过,他还给不少杂志书籍贡献过插图。羔是个儿童插画师,这不是我涉及的领域,不过炸说他很厉害。海鸥他们说的模棱两可,似乎是从事一些不可告人的工作,既然是尽量避免的话题我也没多问。


令我有些惊讶的是炸。他说他是一位小说家,发过几本书不过人书两不红,还处于在圈子里摸爬滚打的阶段。在他说之前我一直以为他是个与艺术挂钩的人,或许是今日初见那张脸、那件花衬衫与那杯酒构成的画面在我心中烙下了印记,我的直觉告诉我他身上似乎有一些与艺术家相同的特质。不过作家,文字创作者也同样是艺术的范畴,只是他更像是和别的东西打交道的……我感觉。


我记忆中的小说家并没有叫炸这一号的。或许是太冷门,或许是用了笔名。但无论是哪一个炸都是值得我一参考的角色,要走这行还是要多多少少借鉴借鉴,一腔热血撞南墙而死的几率太大了,争取少走些弯路。


我跟炸表示我也有这方面的意向,炸说走这条路也挺不错的,过程中有困难可以来问问他。


这一趟属实是没白来,我转头谢过飒。飒好像心情不太好,草草回了我句没事下次记得还来就回去和海鸥碰杯了,力道很大,海鸥差点没拿稳杯子,脱口而出一句妈的。


等到海鸥终于放下杯子说喝不动了已经十二点大多了。羔靠着椅背睡着了,壳持续盯着酒瓶子发呆,飒耍赖似的靠在了炸肩头说头晕抱我回去,被炸笑着骂了句就装,却还是喊了失陪拎着人上了楼。


海鸥没舍得叫醒羔,半拖半抱着回去了。


只有壳——他就住在这间小店里。我不知道他透过酒瓶在看什么,那双眼睛认真的让人没法打断他。他周身环绕着一些我不懂的悲伤。我想不是因为那几个酒鬼,也不是因为境遇,是于他而言更重要、更能穿透灵魂的东西。


我悄悄离开了。躺在床上还是忘不了那双眼睛,它们在我的脑海中亮了好一阵子,害得我翻来覆去。但最终还是输给了酒精带来的困意,沉沉睡去了。


03.


在这里的日子是我执笔后效率最高的。


我只有写作,写作,写作,偶尔和他们聚会,或是随他们去城区内玩玩。我知道了那辆我看着眼熟的车是兰博基尼,也知道了这车是飒的。炸说飒爱车如命,飒回了句不如您(当时我只以为是飒在说炸比他更爱车)。


我惊讶于飒一个摄影师这么有钱时,壳给我解释说他是H集团的少爷,长子,未来要接手H集团的那种。我正想追问那为什么要跑到这来,飒却对壳做了一个摆手的动作,壳便不再提及这件事了,就连一向喜欢跟飒对着干的海鸥都没再补充些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秘密。即使我大概能猜到故事的走向也不会说破。



也就是这么几户人,串门似乎成了节假日不可缺少的一环。


我第一个走进门的是飒和炸的家。


是飒邀请我的。他们那面积不大,东西不多,一切从简。给我留下些许印象的只有背对着的一张桌子和一架钢琴。炸在那张桌子上伏案写作,那架钢琴被罩上白色的布,飒说他不会弹,炸也不会,所以钢琴大部分时间只是摆在那里,只有壳偶尔会在这架钢琴上大闹一番。


“我还怕他哪天把钢琴弹坏掉。”飒拽了拽白布边缘不大平整的角,“到时候就他那点财产,三倍都赔不起,哦不,五倍。”


我不知道飒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它看上去其实不像一架昂贵的钢琴。我想或许是承载了谁的什么回忆,那些无法用物质去衡量的东西。


飒还说一会儿还会来人。过节嘛,就要有过节的样子,月饼节要吃月饼,要团圆,天经地义。


我才想起那天是中秋节。趁着有灵感敲键盘累到连节日都忘干净。桌子上几块月饼唤起我对这种甜到不行的小点心的回忆,飒说喜欢哪个吃哪个别客气,然后又像狐狸似的冲我笑笑,补上一句:


“不过不要吃太饱哦。”


这架势估计他们是有点大操作。手中刚抓起来的蛋黄馅小月饼袋突然就不香了。等待期间我坐在沙发上开始给月饼口味分了个类的功夫,敲门声响起,来者是海鸥,还没空手,端着个盖了盖的盘子。


“Surprise!”他喊的声音不大,几乎被身后小礼花的声音覆盖。彩带飘到盘盖上,地板上,甚至海鸥的头上。举礼花的羔从他身侧冒出头,正笑眯眯地看向我和旁边的飒。飒说来的挺准时,再加吐槽了一句你们别吵到炸。羔摇摇头,被海鸥抢先说了炸哥可不计较这个。炸闻言回过头来冲他们笑了笑,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炸哥都不站我这边啊我好难过。”飒嘟囔着接过了海鸥手里的盘子,又眼巴巴地看向他,棒读似的说:“应该还有吧鸥哥不会就这一盘吧鸥哥,你可是最会做饭的鸥哥呀。”


“就这时候记得我是哥。”海鸥白了飒一眼,随即转过身出门继续搬盘子去了。羔这回没和他去,跟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我打了声招呼便去找炸了。飒见没什么事干就下楼叫壳去了,两个人丁零当啷地把壳店里大圆桌抬上楼,摆在飒家客厅。炸和羔搬来六把椅子,围成圈一摆,再加上海鸥端来那几盘菜,真有几分一家人过节的模样。


这是个温暖的地方。我坐在海鸥和壳中间,听着海鸥对对面的飒说下次聚会该你做饭去我家了。壳小声跟我科普道海鸥和飒都是一等一的做饭高手,海鸥家常菜做的多些,飒做得更美观华丽些,两个都是他们这的长期饭票。并告诉我炸和羔不会做饭,炸有过烤糊面包的记录,当时飒还特意叫上他们嘲笑,这是炸少有的搞笑事儿。羔的话做起吃的来奇奇怪怪的,和他插画师的身份有关,画家喜欢把很多色彩颜料随意搭配,羔好像把这技能也点在了做饭上。他总能研究出奇奇怪怪的菜品,味道不算好也不算坏,感觉勉强可以在保证不饿死的情况下活下来。


我其实也蛮会做饭。日后如果熟悉起来我也想试着筹办一次——可能是被他们的氛围所感染,在这里好像真的有一家人的感觉,一起过节一起聊天一起玩闹,比之前我住的防盗门公寓和冷冰冰的邻居舒服太多了。


不得不说海鸥真的很会做,他多少带点东北手艺在里面,锅包肉做的有我去过的东北餐馆的味儿。海鸥挠挠头,说你能吃出来啊。他因为工作原因曾经在东北待过一段时间。吉林那片,后来才去的南方,再到现在常居在上海。


“海鸥的经历可多了。”飒微笑着给海鸥满上一杯酒,“他享受死现在过安稳节的日子了。”


“少给我整点,老壳子选的酒再这么喝要喝死了。”海鸥推推飒手里的酒瓶子,“要说安稳日子,你不也是吗?咱们要是不追求安稳日子谁来……”


说到这海鸥停了下来,他神情复杂的看了眼炸正给羔夹鱼的炸。炸或许意识到了他的眼神,抬起头道:“安稳也不是什么坏事。”


气氛有些微妙,我忙岔开话题,问了问他们对我堂哥的看法。非常一致的,他们都觉得绒是个聪明脾气好且靠谱的孩子。又聊到须则是个悟性高的,鬼点子多,很有意思,但该认真认真该玩乐玩乐,加之本人又是个亲近人的性格,受欢迎得很。


“孩子大不中留,待一段就跑了,还得我们这几个三十上下的男的在这吃吃喝喝耍嘴皮。”壳整个人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卷老说这俩孩子能有所作为,这几年混成什么样全靠他们自己咯——”


“相信卷的眼光和他们的能力啊阿壳。”炸拍拍身边人的肩膀道,“不过你现在这样倒有那种舍不得孩子还嘴硬的老父亲的感觉。”


“哎,被人传人了,想不磨叽都难。”壳偏过头看炸,“炸哥不也是吗,也让飒偶尔问一问。”


要我说他们人人都像操心哥哥或是老父亲——除了羔。说到我堂哥和须都这副样子。我跟他们说绒最近很好,还在努力考学。一天学学学也不见他头发少,不像我熬两天就开始狂掉头发了。


听说这个壳就开始损了:“没事他多是多但显头大,就跟飒似的,两坨头。”


“你迫害就迫害绒仔呗非要拉上我。”飒对壳竖了个中指,“我顺毛可不显头大,请壳哥谨遵事实。”


“那也是半斤八两。”海鸥凑过来补充。


看他们聊来聊去当时我真觉得这份温馨能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有趣,没架子,有仪式感,几个优秀的人汇聚在这栋小楼里,好像真的造出一片天地来。而我幸运地被他们包容,与他们交谈,看他们搞笑,再听他们讲点经历。这是我人生中最难忘的一段日子,也很大程度地影响了我日后的写作风格。



最开始打破这份平静的是海鸥。 


有天半夜,我在睡梦中听到喊声在叫壳和飒,似乎很费力。我清醒了一半,套上衣服开门时看到羔飞了下去,险些没扑到带着伤的海鸥身上。


是的,他带着伤,右臂无力的下垂,上面的纹身被扣掉个洞,看上去很恐怖。我没敢多看,寥寥几眼就只知道他背后也被人捅了几刀,衣服的白色部分被染了个红,从未见过这种场面的我捂着嘴,不敢尖叫出声。


冲上前去的羔脸色苍白,声音抖得不像样子。海鸥一直回应他说没什么事,没什么,羔羔别害怕……


壳是第一个救星。他看到海鸥后骂了声你他妈的干鸡毛,然后拎着医药箱就开始做应急工作。海鸥听了这话不但没恼还笑了笑,他没由来的对壳说:


“我解脱了,壳。”


他叨咕着,用他没伤到多少的左手捧着羔的脸。


“羔羔,哥哥逃出来了。”



远处兰博基尼亮着大灯开近,壳和羔扶着海鸥上了车,炸同我留在207,壳说是怕女孩子留在这不安全。


我没忍住好奇心问炸海鸥到底是干什么的。


“黑道。”炸回答说,“不过现在开始,他可以人如其名一些。”



经过这一遭躺回床上的我毫无睡意。打开床头边仅剩下百分之五电量的手机,手指在一众应用上徘徊几圈却不知该点开哪个,索性将其扔到一边,盯着天花板放空。


我总爱在失眠时想些有的没的。明天吃什么,快递能不能送到这,海鸥现在状况如何,投给出版社的稿子怎么还没有信。这些让我越想越心烦的东西只能让我更加清醒。


我已经想要数星星这老套的方法催眠自己了。我数到一个吉利的数字时,仅剩下百分之三电量的手机响起。看到屏幕上壳的字眼,我立马按下了接听键。


“海鸥那小子没事,不过要住一段院了。”壳语气听起来轻松多了,“我们刚给炸哥打完电话,他说你蛮在意的,应该还没睡,让我也打给你。”


让我睡不着的根源居然也是让我能够安心睡觉的契机。谢天谢地。我在挂断壳的电话后睡意如潮水般涌上,立刻进入了梦乡。


难得的,我做了个梦。梦里我在海边。大海与蓝天一如既往,一只海鸥掠过海面,向更高处飞去。


我向他挥挥手,他叫了一声,没有回头,没有停留。我不了解他的故事,但我能感受到他此刻的愉悦。


我为他开心。


TBC.

 

这一篇的设定应该会写一个系列

就是每个人都会写一篇或是几篇去讲一讲,然后串在一块看会好一些那样子

可能会导致写的磨磨叽叽的

总之就先写着啦

感谢每一个看到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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